手机放一边,世界在眼前:上纽大师生开启“离线”模式

diy postcards

刷不完的短视频、回不完的通知、震个不停的群聊……你的手,是不是“长”在了手机上?

最近,前滩校园里,正刮起一阵“逆向”的风。

试试看,暂时放下手机——你会发觉,时间变慢了。

当视线从发光的屏幕上移开,有人拾起纸笔,绘制明信片;漫步校外时,不再下意识地看手机,而是用身心感受周遭;走进“无屏课堂”,师生间的目光自然相遇;走廊里响起的问候与笑声,越来越多。

原来,当那寸荧幕暗下去的瞬间,真实世界的热闹与温度,才透了进来。

上海纽约大学2026届世界史(全球中国学)专业学生Theodore Tolan,是本次倡议的发起人之一。

他了解到,一场名为“Reconnect Movement”(编者注:离线相伴)的运动正在美国多所高校兴起。深此启发,他与上纽大社区参与式学习(CEL)办公室共同策划了本次“离线”系列活动。

其中的“Mostly Walking”活动(编者注:离线同行),规则简单:参与者在出发前自愿上交手机,随后结伴走出校园,把注意力彻底交还给身边的人和眼前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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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镜头下的“离线同行”小分队

 

Tolan回忆,刚开始的几场活动,许多人不太适应,走着走着,就下意识想掏出手机拍照。“我就跟大家说,要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双手,可以把手机交给我保管。”随即,又有三四个人选择“上交”。

把自己的手机也放入“离线保管袋”后,Tolan带大家来到校园附近的公园与河岸。在一处安静的角落,大家闲聊起来。“我们都说,今天收获了内心的平静,要把这种平静保持到下周,”他说,“感觉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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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在校外散步、休息

 

Tolan并不排斥手机。“手机本身没有问题,它只是不该出现在任何场合。”

“我感觉我的童年,还有那时候的社交,或多或少有被科技打断过,即便我也只是到高中才开始打游戏、玩社媒。”

在他看来,这种由电子设备带来的疏离感,延续到了大学。大家只关心学业,很少有场合让人愿意敞开心扉。

“我们鼓励的,是让手机离得远一点,而不是人与人变得疏远。多花点时间留意身边的事,这很重要。要知道,关心自己、关心身边的人,从来都不是浪费时间。”

他补充道,活动的初衷不是想让大家在使用手机时有负罪感,而是希望大家学会对自己更温柔一些,及时察觉自己的情绪,找到应对的方法,不轻易放弃。

要说“离线同行”活动最棒的一部分,莫过于强忍拍照记录的冲动,仔细欣赏周遭风景——沿河看到的弹涂鱼、划过天空的飞机尾迹、用心记录下的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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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在河边散步行,感受当下、了解彼此

 

“尽管我们很多人都想用照片记录这些美好瞬间,可一旦把手机挡在自己和美景之间,这个特殊的瞬间,其实就已经褪色了。”

Tolan的朋友、2028届学生Maria Rivera Calleia是漫步活动的协调员。她分享了一个“用心记录”美景的好方法:“你只需要静静地看一会,再用力闭上眼睛,那个画面,就永远留在你心里了。”Tolan说,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想起那天的树影和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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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大学2027届学生Mia Liang在玉兰庭开设工作坊

 

纽约大学2027届交互媒体艺术专业学生Mia Liang,这学期在上纽大交流学习。她也想通过线下活动,让彼此之间的联系更紧密。

在上纽大“创意+创新”奖学金(Creativity + Innovation Fellowship)的支持下,她在校园玉兰庭的咖啡馆旁,发起了明信片手作活动。她希望大家能在这里多多交流、自由创作,也想借着画笔和纸张,走近每位参与者的故事。

每周一和周五,因为没课,她都会出现在玉兰庭,“亲自坐镇”,从上午11点一直到晚上7点。在她看来,活动能成功,亲身投入至关重要。

五颜六色的贴纸、彩笔,精致的手工材料,吸引了不少路过学生的目光。许多人索性坐下来,拼贴、涂色,把心中美好的回忆做成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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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 Liang与其他同学交流互动。从左到右依次为:上纽大2026届学生朱子怡、2029届学生王楠,一位校外朋友,以及2029届学生孙怡琳

 

“我请大家做明信片,把心里最珍视的事物‘放’进去。”她说,“有人用它表达对朋友的挂念,有人记录下一段难忘的经历,还有人画下对自己特别有意义的地方——比如旅途中某个让人念念不忘的景点。”

最让Mia Liang触动的,是同学们在手写明信片的过程里,重新触碰到了那些让我们之所以为“人”的东西——情感、记忆,以及人与人的联结。

“有两个同学坐在桌边一起做明信片,绘制了很久,一直聊着有多想念朋友、想立刻给对方打个电话……那个场景特别治愈,”她说,“还有位女生把做好的明信片拍照发给朋友,对方读着读着就红了眼眶。”

“现在大家太忙了,压力、考试、工作接踵而来,很少有人能真正停下来,好好珍惜生命中重要的人,也没空去回望那些对自己意义非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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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制作的明信片


身份、家园和归属,是贯穿Mia Liang日常生活和艺术创作的核心主题。

她出生在美国新泽西州,八岁随家人移居阿布扎比;长大后又回到美国,在纽约大学读书。本学期,她来到上纽大,希望能在这里,真正走进一个集体。

“我一直在创作,也在许多地方生活过——‘连接’‘集体’‘身份’这几个词,对我格外重要。”

她说:“长久以来,我在不同地方落脚,在不同文化之间穿行,好像哪儿都能融入,却又说不清哪里才是真正的归属。也正因如此,我才更渴望能与人真诚相待、彼此走近,在一个集体中,找到那种‘属于这里’的感觉。”

这次明信片活动,对Mia Liang来说,也是她在上海交换期间一次温柔的自我探寻。身份与归属,始终是她创作与思考的底色;她也习惯于将实体媒介与数字表达融合在一起。

“很感谢这次活动,让我能和许多上纽大的同学坐下来聊聊——我们都曾跨越山海,在文化的交界处寻找自己的位置。”

在倾听彼此的故事之后,她深受触动,创作了一件多媒体视觉叙事作品《人山人海》,也以此为她“创意+创新”奖学金项目画下句点。

“这件作品记录的是我寻找自我过程中的真实心跳。我也想借它告诉每一个你:哪怕身处人山人海,你个人的故事,依然值得被看见、被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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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rah Warfield教授的课堂


与此同时,老师也在思考:怎样才能让大家暂时放下手机,真正地看向彼此。

教授大一学术英语的高级讲师Sarah Warfield觉得,学生离不开电子设备,并不全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作为老师,我们也要问问自己:我的课堂是否足够吸引人,能让学生愿意主动参与进来?”

拥有二十年教学经验的她,如今总在课前请学生把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放在桌上。“先把电脑合上吧,”她常常这样提醒,偶尔还会举起自己的手机示范,“来,我们暂时都把它放在桌上。”

她的课堂从不禁用设备,学生用了也不会被责备。她只是希望大家能主动融入课堂的氛围里。若真有急事需要处理,她也会温和地建议:“不妨到走廊里处理一下。”

在Warfield教授的课堂上,电脑“悄然退场”,取而代之的是纸、笔,还有写满思考的白板。

乍看之下,这样近乎“零科技”的课堂有些意外——毕竟她的研究方向之一,正是生成式AI在语言教学中的应用与科技辅助学习。

“课上我们几乎不用电子设备,”她说,“但课后的学习,却离不开科技。我现在的教学就是这样,会安排学生在课后完成一些结合AI的作业,他们也会使用各种在线学习工具。”

课后的学习任务常常包括观看在线视频、使用ChatGPT或Perplexity等AI工具,但 Warfield教授也会特意准备纸质阅读材料,让学生在小组讨论前完成阅读。“我发纸质材料,其实也是在为课堂定一个基调。”

在她的课堂上,学生的电脑始终合着,笔记都落在纸页间。

谈起课上的小组讨论,她说:“我们是在真实地面对面交谈——我觉得这恰好与我们正在探讨的AI与教育的主题呼应。真正的讨论应当以人为中心,带着人性的温度、伦理的考量与现实的关切。如果脱离了人与人的真实对话,我们又怎能真正理解AI该如何为人所用?”

Warfield教授营造的这种看似“传统”的课堂氛围,其核心用意正是为了促进学生们真实的互动——在交流中磨练辩论与表达,提升整体的英语运用能力。学生也需要围坐在一起,头脑风暴,亲手“孵化”出属于自己的研究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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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field教授的课堂上,学生们将研究选题写在彩色纸片上,贴到白板上展示讨论


她常对学生这样说:“写作业、做报告、完成论文时,最重要的是你们自己的独立思考。”她会带全班展开头脑风暴,鼓励每个人在课上自由表达想法;若思考还需深化,课后也欢迎继续交流。

选题确定后,学生可以用Perplexity这类AI工具辅助搜集非学术资料,但必须仔细判断信息来源是否可靠。她强调:“使用AI的关键,在于始终保持批判性思维——我们应当对AI生成的内容,保持一份清醒的审视。” 

“老师的角色,在于引导学生、帮助他们理清思路,并建立起对自己想法与能力的信心。”她说,“在我看来,只有这样的课堂,才能让学生真正投入其中——耐心倾听、相互启发,学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