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哲学教授滕璐

Teng Lu

人的知觉不仅仅是一扇透明的窗户,它也与我们的信念、欲望和偏见息息相关。”——滕璐

 


作为一名哲学家,来自湖南的上海纽约大学哲学助理教授滕璐,对认识论(研究知识的理论)和心智哲学深感兴趣——这是哲学的一个分支,研究心智的本质及其与身体的关系。

2017年,在比利时安特卫普大学哲学心理学研究中心完成博士后研究后,滕璐加入上海纽约大学担任助理教授一职。在康奈尔大学修读博士期间,滕璐开始喜欢上在安静的公共场所工作学习,这让她感受到周围的人专注的能量。近日,她带着我们去她最喜爱的工作场地——位于上海虹口区的言几又书店,在那里,与我们进行了一场对谈。

 

问:对于哲学这门大多数人可能一开始会忽视的学科,您抱有怎样的看法?

对我来说,爱上哲学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我对知觉、记忆和想象力做了大量研究,并尝试去解决我们是如何获取知识的,知识又是什么这些问题。

哲学涵盖了各种各样的主题,从上帝的存在、自由意志、人格同一性,到理性、道德以及社会公正,这些主题令人着迷。而将这些主题串联在一起的,是论证构建与论证评估的方法。由于哲学强调方法的重要性,它对批判性思维和分析写作技能的训练,超越了课堂上针对特定问题的讨论。举个例子,我认识一些人,他们在本科阶段学习哲学,之后却可以去法学院深造,这就是出于对思维的训练。

 

问:您的主要研究方向是认识论和心智哲学。这些领域有何意义?推动您展开研究的动力又是什么?

认识论是一个探讨知识与理性的哲学分支。我对于知觉、想象力与记忆的认识论尤感兴趣——我们是否能从中获取知识/理性?我们如何从中获得知识/理性?

另一方面,这些官能本身就是心智哲学和认知科学的研究对象。例如,在这两门学科中存在这样的讨论:什么是知觉?知觉与想象力又有何联系区分?因此,在我感兴趣的认识论、心智哲学及认知科学之间,存在某种自然的重叠。自笛尔卡之后,有关知觉的认识论一直都是认识论的主要问题。但长期以来,讨论一直围绕着一些比较简单的知觉概念展开。

我想让认识论变得不那么“扶椅的”,这是我研究背后的推动力。传统哲学依仗先天的、依赖于直觉的思考方式。我想把认识论导向更加完备、更具心理学合理性的知觉、想象力和记忆概念上。

 

问:记忆和想象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传统意义上,人们认为记忆和想象大有不同,但有越来越多的经验研究表明它们实际上是紧密相关的。

凭借想象力,我们在感官上将不同的信息整合在一起。就像我可以想象一只粉色的大象在房间里飞翔,或是其他主题的场景。利用不同的信息,我们可以设想出种种场景。当我回想儿时的经历时,我的记忆系统时常会加入原本不存在的信息。

小说家约翰·班维尔曾说过:“对于记忆,我们会运用自己的想象力。我们抽取一丝丝真实时光,将它们带在身旁,然后又像牡蛎一般,在其周围生产出美丽的珍珠。”记忆和想象力这两种机制可能非常相似。

 
 

问:记忆能为我们提供知识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又是如何做到的?

我们通常认为,人们能够根据他们的记忆获取知识,但若记忆只是一个想象的过程,情况又是如何?是否依旧可以认为人类依据记忆获取知识?若答案是否定的,我们又能提供何种新理论或新框架,来纳入这一全新的经验发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跨学科项目,因为哲学家需要在参与或者吸取有关记忆和想象力的经验研究基础上讨论以下理论问题:何为知识?关于知识或理性的理论是什么?我们可能需要根据最新研究发现修改我们的理论。

知觉方面也存在类似情况。我们通常认为,知觉就像一扇窗户,透过窗户我们获取信息,但现在从经验角度进行探究,我们对知觉有了更细致的看法。知觉不仅仅是一扇透明的窗户,它也与我们的信念、欲望或偏见息息相关,所以它也更具建构性。这关系到我们如何看待通过知觉获取知识,如何在知觉的基础上保持理性。

 

问:从事哲学研究,让您培养了哪些习惯?

和很多其他哲学家一样,我会进行很多阅读、思考、写作。当有新的想法或者撰写了文章,我会在研讨会和会议上进行展示,尽可能获得更多反馈。通常,我会同时研究多个相关课题,如果想在一个研究课题上缓一缓,我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课题上。

教学也是一种很好的学习方式。为了备课,特别是准备高级别课程,我会阅读大量相关主题的材料以及最新期刊。这给了我充分的机会能对某一主题进行充分思考。

 

问:是否在着手新的研究项目?

我重点关注的是经验的因果历史(无论是知觉、想象、或是记忆)如何影响其为我们的信念提供辩护的能力。

我正在着手几个研究项目:一个是关于认知渗透的认识论研究论文;另一个获得上海浦江人才计划资助的关于记忆与想象之间的关系,及其对认识论相关讨论的启示。这是一项为期两年的计划,从今年9月开始,将持续至2020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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